安徒生和克爾凱郭爾：那些童話與哲學的碰撞

《克爾凱郭爾論安徒生：出自一個仍然活著的人的文稿》

（商務印書館2023年出版）

 

　　《克爾凱郭爾論安徒生：出自一個仍然活著的人的文稿》是19世紀丹麥哲學家克爾凱郭爾出版的首部作品，針對的是安徒生的小說《只是一個提琴手》?？藸杽P郭爾在書中通過對安徒生這部小說的分析力圖表明，安徒生缺乏成為真正的詩人、思想家的能力，因為安徒生在小說中無法區分出私密意義上的自我和普遍意義上的自我。這個評論對安徒生構成極大的打擊。作為反擊，安徒生后來寫了劇作《曠野里的喜劇》，對克爾凱郭爾進行了嘲笑。這是丹麥文化史上一段有趣的軼事。

 

　　在西方哲學史上，克爾凱郭爾可以說是一個特殊的人物?？藸杽P郭爾是19世紀上半葉丹麥著名的文學家、哲學家、詩人，號稱 “存在主義之父”，是現代存在主義哲學的創始人。他與“世界童話之王”安徒生是同時代的人，比安徒生小8歲，他不像安徒生那樣生前就名滿天下，而且在安徒生去世之前20年就過早地離開了人世，克爾凱郭爾在其生前和死后的很長時間內都被人忽略，但是到了20世紀世人終于石破天驚地重新發現了他?？藸杽P郭爾的哲學是極其個性化的，他個人的生活經歷、性格、心理、情感、理想和追求都深深地滲透在他的哲學思想里，雖然他的思想與當時的社會格格不入，卻開啟了另一扇精神的大門：存在主義哲學?？藸杽P郭爾強調哲學家要探討現實的人生問題，應當利用我們日常生活中最簡單的、感性的、具體的方法來理解自己的存在。

 

　　安徒生與他同時期的丹麥哲學家克爾凱郭爾分享著相似的哲學思緒，安徒生將童話作為一種現代主義表達方式來進行創作，借用童話的兒童視角觀察情感的起伏變化，言說難以表達的追求，深刻關注現代人的復雜生活。

 

　　哥本哈根在19世紀上半葉的時候仍然是個城墻圍起來的小城，所以克爾凱郭爾與安徒生相互認識是不可避免的。1837年，克爾凱郭爾已經知道安徒生的巨大成功，他閱讀過他的部分小說或者詩歌，也可能了解到給安徒生帶來聲望的清澈的童話故事?！豆髋c豌豆》《拇指姑娘》出版于1835年，《海的女兒》《皇帝的新裝》出版于1837年，還出版了名字為《不過是個閑人》的第三本小說，成為國際上著名的多產作家?？墒前餐缴鳛樽骷乙卜浅＞o張，擔心自己的作品別人到底是怎么評價的。他認為克爾凱郭爾已經瞧不起他，安徒生很想知道他在閱讀童話的時候是什么反應，在安徒生的自傳里他提到在1837年他們的一次相遇。“從那以后，我對這個作家有了更好的了解，他見我的時候總是很友好，很敏感、很精明。”1848年，安徒生贈給克爾凱郭爾兩卷本作品選，上面寫著“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拙著，我現在沒有恐懼和顫抖地奉上，畢竟是點東西。”第二年，克爾凱郭爾回贈安徒生他的《非此即彼》第二版，安徒生回信說：“非常高興收到你的大作《非此即彼》，你或許明白，我感到非常吃驚，我根本不知道你對我這么友好。我現在明白了，謝謝，謝謝。”

 

　　安徒生的小說《不過是個閑人》曾給年輕的克爾凱郭爾留下深刻的印象，克爾凱郭爾花費一年中最好的時間寫書評。“安徒生完全缺乏人生觀”是克爾凱郭爾當時對作品的評價而不是對作家個人的評判。他的觀點是安徒生的小說沒有表現出一種“人生經歷的變體升華”，這是人們期待偉大藝術品應該提供的東西，安徒生的小說缺乏“讓小說具備自身重心的深層的統一性”?？藸杽P郭爾試圖從安徒生的錯誤中學點什么。不管安徒生是否從閱讀克爾凱郭爾的評論中學到了什么東西，可以肯定的是克爾凱郭爾從寫書評中學到了很多東西，當時他還沒有開始寫關于蘇格拉底的論文，5年后克爾凱郭爾才發表第一本真正的著作《非此即彼》。也許正是安徒生教給了克爾凱郭爾成為作家的藝術，這個藝術也成就了一名哲學家，雖然這可能不是安徒生的本意。

 

（轉載于《遼寧日報》2024年02月19日第07版）